中东大乱颠覆西方制裁计划，俄罗斯究竟赢了还是输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本届东方经济论坛本身就像是对这十年成果的一种总结。不过，这次的论坛并没有对此提出任何突破性的倡议，反倒是一些对历史的回顾盖过了论坛的实际议程。对于俄罗斯来说，评估当前取得的成果只是中期考核，并非最终答卷。俄罗斯对于亚洲战略政策方向的调整和作为其国家优先事项的远东地区发展仍在推进中。

      如果我们仔细分析本次论坛议程，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对于俄罗斯来说，其国内事务的重要性明显优先于对外议程。这次会议的议程几乎只涉及远东和北极地区的发展问题（这两大地区约占俄罗斯59%的领土，并且由同一个部委和副总理尤里·特鲁特涅夫（Yury Trutnev）负责）。

      如果我们把俄罗斯两个重大的国际会议，即东方经济论坛和圣彼得堡经济论坛，进行比较，那么很明显，东方经济论坛更像是为特定地区和特定伙伴国家“量身”开设的，而圣彼得堡经济论坛虽然是在被誉为“通往欧洲的窗口”的城市举行，但由于来自非洲和阿拉伯国家的合作伙伴的积极参与，它在今年吸引了更多的外国人的注意。从这个意义上说，圣彼得堡经济论坛不再是一个“西方”论坛，而更像是一个“南方”论坛。

▲ 俄罗斯总统普京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总统谢赫·穆罕默德·本·扎耶德·阿勒纳哈扬在圣彼得堡经济论坛参观阿联酋馆。

      至于东方经济论坛，这次论坛的重点对象是东亚、南亚和东南亚国家。无论是从参会总人数或代表国家数量，还是从代表团领导人的地位来看，本次论坛的体量与去年相比都有所下降。事实上，只有来自中国、东盟国家、印度和蒙古的代表团认真参加了论坛，而韩国和日本作为往届主要的与会嘉宾，这次都没有参加。

      在这一次论坛中，外界的一大舆论争议聚焦于中国。有声音指出，中国本次参加论坛的代表团规模不算大，且代表级别相对较低。尽管如此，从论坛的发言中我们依然可以得出一个显然的结论：在当前的国际关系格局中，中国不仅是俄罗斯主要的（尽管不是唯一的）贸易、经济和政治伙伴，没有国家能代替这一地位，而且也支持俄罗斯解决地区发展问题的相关议题。中俄两国之间的高水平合作并未受到影响。更何况，中俄两国领导人也经常会晤，他们不久前刚刚在“一带一路”论坛上会见沟通。

      事实上，本次论坛上谈论最多的议程就是远东地区事务。普京的话鲜明地点出了本届论坛的关注重点：“远东事务是俄罗斯在整个21世纪的战略重点，俄罗斯人不会偏离它”。

      无论是总统在全体会议上的讲话，还是众多官员和国企高管在不同部门的发言，都用数字和实例证明了远东地区在过去十年里所取得的成就。其中最突出的成果是已注入了3.4万亿卢布的投资，创造出了125000个工作岗位，并增长了39%的固定资产投资。即使在具体项目层面，也有许多值得展示的成果，比如波尔希卡曼（Bolshoi Kamen）造船厂、沃斯托奇尼（Vostochny）航天发射场、横跨阿穆尔河的跨境桥梁和西伯利亚天然气管道。

▲ 俄罗斯的新航天发射场：东方航天发射场

      即使有些人怀疑远东地区发展机构的有效性，但也必须承认，政府对该地区的关注并没有减少，只是其所投入的许多成本都是需要长期时间才能获取回报的，因此客观地评价俄罗斯远东发展战略的意义也需要将眼光放得长远。

      例如，西伯利亚十年以来一直与远东地带被一统列为重点地区。然而，情况今非昔比。西伯利亚已不再是国家关注的焦点，而远东地区则不同，从外贝加尔和布里亚特地区再到整个北极地区都被纳入国家发展重点范围。此外，物流系统的发展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包括新的铁路线、港口乃至“贯穿西伯利亚、远东和太平洋地区”的高速公路网。

▲ 俄罗斯远东地区物流系统的投资与建设

      人们基本一致认为，远东地区发展的主要问题是人力短缺。无论是在数量还是质量上，远东地区都普遍缺乏质量合格的员工，其他地区的人或许愿意临时来这里轮班，但很少有人会彻底长期驻守工作。不仅新的企业需要人才（因此也需要配套设施），新开设的边境口岸、海关等也需要人才支持。

      该地区需要有积极性且资质健全的、愿意在气候条件恶劣且物价高昂的远东地区生活的人，但这样的人根本无从找寻。远东地区的人口外流从未完全停止。如果我们撇开主要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哈巴罗夫斯克、布拉戈维申斯克）以及雅库特（雅库特为整个联邦提供了正增长的统计数据）不谈，情况将更加悲观。

▲ 俄罗斯远东地区人口约为630万人，占俄罗斯人口总数的4.5%；俄罗斯首都莫斯科距离远东地区主要城市布拉戈维申斯克7939千米；距离符拉迪沃斯托克9233千米。

      在关于远东开发的新政策实施初期，这个问题曾由人力资本开发局负责，该机构现已被撤销。它的主要成果就是一个名为“远东一公顷”的计划（编者注：该计划于2016年启动，内容为允许俄罗斯公民在远东地区选择并无偿获得一块地皮，以及办理所需手续）。该计划虽广为人知，却毫无用处。现在，从论坛上的发言内容来看，改善远东人民生活的主要政策已变更为远东抵押贷款计划（编者注：该计划旨在为远东地区俄罗斯居住公民提供优惠住房抵押贷款）。

      这一计划确实刺激了俄罗斯住房市场需求的急剧增加。而符拉迪沃斯托克也出现了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从未有过的住房建设热潮。然而，该计划也产生了相应的副作用：房地产价格的增长却拉低了其他所有产品的价格。很明显，目前现实目标并不是吸引外来人口，而是将远东人民驻留在本地区。这可能不足以确保达到总统所说的该地区社会经济发展的“先进水平”。

▲ 俄罗斯于2016年5月颁布《远东一公顷土地法》

      与东方经济论坛间接相关的另一个重大事件，是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对俄罗斯远东地区的访问，该访问于论坛的最后一天 (9月13日) 开始。金正恩乘其专属的“装甲列车”（编者注：指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专列火车，列车具备了防弹及防爆功能，还配有可抵挡恐怖袭击的各种安全设施）通过了图曼纳亚河上的友谊桥，进入了俄罗斯境内。这列从平壤出发的列车在几天内总计穿越俄罗斯3600公里的领土。

      事实上，即使朝鲜面临国际制裁，俄罗斯与朝鲜之间的合作仍旧在一定程度内进行着。例如，使用俄罗斯导弹发射朝鲜卫星，或增加在俄学习交流的朝鲜工人数量规模。这类合作一旦达成，其影响力不容小觑。总的来说，俄罗斯拥有朝鲜急需的技术，而朝鲜则能提供劳动力资源和某些类型的武器。

      朝俄趋于和解正在引起美国、韩国和日本之间明显的担忧。此前，金正恩访俄的消息被亲西媒体恶意传播，因为这有利于美国组建一个类似于北约的东亚组织，而该组织的基础参与国主要是韩国和日本这两个历来将朝鲜军事潜力的增强视为威胁的国家。

      不过，通过本届东方经济论坛，俄罗斯有绝佳的机会再次向其外国伙伴（同时也向其自己）证明，该国忠实于在“太平洋支点”框架内选择的平等国际合作路线，不排斥那些在西方被傲慢人士称为“贱民国”的国家。此外，俄罗斯将继续发展其东部领土，使之成为通往亚洲的可靠桥梁。

▲ 俄罗斯就远东地区发展与各国来访者会谈

      一个明显的趋势是，俄罗斯的商业版图正在被加速壮大填满。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左翼”公司正试图通过法律程序将公司业务重新注册给俄罗斯所有者，以便将公司正式打造为俄罗斯企业运作。一些企业还尝试设计出更多的俄罗斯本土产品，以迎合消费者的爱国情绪。此外，许多正在登记注册的新企业的名称也与之前从俄罗斯撤出的跨国企业的名称相似，以将原公司的消费者变为新企业的潜在客户。而最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国家监管的力度逐渐加大，将渗透包括对向价格、订单、交易规则及供应等各个领域，甚至对财产再分配也实施直接监管。

      另一个趋势是，对俄罗斯来说，高加索地区和亚洲独联体国家扮演的角色愈发重要。事实上，这些国家正对俄罗斯与外部世界的互动接触起到缓冲作用。许多俄罗斯对外金融交易都是通过它们达成的。显然，未来的货物供应也可能将通过独联体国家进行。

▲ 俄罗斯总统普京与亚洲独联体国家领导人

      地缘政治困境以及对俄制裁在未来两年将持续存在，并将伴随俄罗斯2024至2026年统一国家货币政策的主要目标。与此同时，国际社会对俄罗斯出口、进口、投资和技术合作施加的制裁在中期内也依然存在。因此，全球经济增长速度将放缓，其他国家对俄罗斯出口商品的需求也将受到限制。

      据俄罗斯中央银行预测，俄罗斯未来几年的经济复苏将比2023年更加温和。据分析，国家经济只有在2026年才能恢复到1.5%-2.5%的平衡增长。中央设定了将年通货膨胀率在2024年恢复到4%的目标。为此，俄罗斯央行计划在2023年将关键利率保持在7.9%-8.3% 的范围内，并在2024年保持在8.5%-9.5% 的范围内。未来，随着通胀压力的缓解，俄罗斯央行会降低关键利率，使其回到长期中性区间，预计约为每年5.5%-6.5%的水平。

▲ 俄罗斯经济面临通货膨胀压力

      如今，地缘政治日趋复杂，全球经济日益分化，俄罗斯经济也在努力适应新的制裁措施。世界各国正日益分裂成多个集团——越来越多的企业被迁回本国领土，或迁往地理位置相近的友好国家。对俄罗斯经济而言，除了贸易条件普遍恶化外，这也意味着制裁的压力可能会增加。因此，未来两年的全球经济增长将比基准情景下更加低迷，俄罗斯出口也将面临新的挑战。

      而制裁压力还将导致进口减少。因此，国内供需之间的差距将有所加大，价格也将随之攀升。在这种情况下，中央银行预计，2024年的通货膨胀率约为5%-7%，关键利率将升至11%-12%。因此，消费贷款的数量可能会急剧减少。日益分散且持续增加的反俄制裁将加重全球金融业的困境，并可能导致全球危机。在经历了近15年接近零利率的时期后，各国央行都持续提高关键利率。这将导致人们对风险资产的需求增加，而政府债券和房地产等传统可靠资产的价值则会下降。

       此外，还可能存在的一种风险是，随着利率的上升，偿债成本和储备货币的再融资成本可能会增加，这会对国际资本市场产生影响。因此，金融机构的信贷风险和沉没损失也会增加。由于美国和欧盟两大经济体的衰退，全球需求将大幅下降。到2025年，石油价格或将跌至每桶30美元。而俄罗斯的经济在未来两年也将呈萎缩态势，国内生产总值水平下降，国家预算必须像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那样支撑企业生存。到2026年，国家经济或将以2.0%-3.0% 的速度恢复增长，然后转入平衡增长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