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能否继续缔造“弱者的奇迹”

 

作者:刘晗,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

原标题:《李显龙交棒黄循财,新加坡正式步入“4G”时代》

 

5月15日,新加坡财政部长兼副总理黄循财接棒李显龙,成为新加坡的新一任总理。这也标志着新加坡正式进入“4G”时代:年仅52岁的黄循财将成为自1965年新加坡独立以来的第四位总理。随着当今地缘冲突频发,大国间关系复杂紧张,全球经济也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作为亚洲重要经济中心之一,新加坡在新的政治周期中将呈现怎样的姿态?新加坡的投资环境又将面临怎样的转型?

 

>>>> 成功的平衡者

 

稳定的政治经济环境、高效廉洁的政府、友好的营商环境及优惠的税收政策让新加坡在过去的数十年间快速发展,成为世界经济在亚洲的一个重要落脚点。受限于非常有限的本土资源,新加坡一直以来都重点依赖于外部投资发展本国经济,其平稳有序的政治与社会环境为全球投资者提供了更高的可预测性与开放稳定的商业环境,成为新加坡吸引外资投入及跨国企业设立区域总部的关键要素。

 

吸纳外资的成绩在李显龙时代非常显著,这为作为继任者的黄循财铺下了雄厚坚实的资本基础。根据新加坡统计部数据显示,李显龙于2004年接任总理以来,截至2022年底,新加坡累积吸收外国直接投资(FDI)约26190亿新币(约合美元19346.5亿)。其中,欧洲是新加坡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来源,总金额为6820亿新币(约合美元5037亿),占比26%;北美、拉美地区和亚洲分别位列第二、第三和第四的位置。在2022年,新加坡外国直接投资占其国内GDP的比例高达30.2%,相比之下,其他东盟国家的比率则不到5%。

 

▲ 新加坡的外来直接投资流入在2022年达到了1950亿美元,比前一年增长了10%。这种增长主要是由于股本和留存收益的增加,这两项构成了2022年新加坡外来直接投资流入的主要部分。

 

显然,新加坡作为一个小型开放的经济体,高比率的外资水平决定了新加坡必须选择巩固其商业枢纽的地位,持续吸引外国投资以促进本国经济的长远增长。然而与此同时,新加坡受到地缘政治力量的冲击比绝大多数国家都大。这便是此前李显龙政府在处理对外关系时尽可能地保持着中立立场、谨慎穿梭在国际大国力量之间的缘故。任何激进的主张与“朝令夕改”的行为都将影响新加坡在国际上中立稳定的形象,从而影响资本流动。由于中美两个超级大国在世界舞台的博弈持续了数十年,李显龙对中美关系的问题根源早已具备见解。曾在《联合早报》的访谈中他曾指出,中美之间的摩擦源自相互不信任,这就决定了做到“平衡”的本质在于塑造“可信可靠性”。然而,对于黄循财来说,其未来执政所面临的挑战早已不仅限于中美博弈的影响。

 

 

>>>> 步入“4G”时代

 

事实上,由于不受中美之间关税增加的影响,近年来两个世界最大经济体之间的贸易紧张局势并不会直接影响新加坡的出口。真正对新加坡造成影响的,是全球供应链的波动。尤其是对于生产电子元件等产品的新加坡公司来说,预计面临的需求正在下降,因为这些产品最终大多会从中国出口到美国,但随着科技是当今中美之间一大愈演愈烈的博弈领域,美国对华出口限制与科技制裁仍有扩大之势。正因如此,黄循财明确表示反对中美之间发生大规模的制裁与限制。他指出,如果“小院高墙”围起来的院子越来越大,将导致许多经济领域的技术分岔,这不仅会对新加坡造成损失,也会伤害美国和全世界。

 

 

除此之外,俄乌冲突的震荡也在波及新加坡的经济稳定。新加坡不赞成俄罗斯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它也是东南亚唯一对俄罗斯实施制裁的国家。由于新加坡所有的大宗商品都是进口的,冲突对全球能源价格造成的影响也在打击新加坡经济,该国的批发电价在2022年上涨了约50%。政治冲突带来的经济风险对新加坡来说是明显直接且规模巨大的,正因如此,新加坡始终致力于避免台海地区的潜在冲突。黄循财对此坦言,新加坡长期坚持“一个中国”原则,由于台湾并不属于“主权国家”这一范畴,台海问题与俄乌冲突在本质上完全不同;而对于新加坡和美国之间的安全和防务关系,对双方而言是互利的,但这不意味着新加坡是美国的盟友。黄循财借此向中国表态,新加坡在台海、南海等问题中不会盲目追随美国的行动。新加坡不会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而是选择站在自己一边。

 

▲ 新加坡正在两个大国之间寻找"最佳平衡点”。

 

>>>> 年轻化政府正在面临老年化未来

 

5月13日,黄循财在总统府的记者会中提到,如果有幸在选举中赢得组建政府的资格,新一届政府将有意轮调各个部长,让他们能够掌管不同部门,从而积累更多经验并提升能力。他特别强调,引进更多新血、更新团队是“必须的”,一些较年长的部长,可能会在本届任期结束或不久之后退休。这意味着在适当时候,年轻一代的部长或将接替资深部长承担更大责任。不过,考虑到任何试图与过去政治的断崖式割裂都是不现实的,黄循财邀请李显龙卸任后继续担任国务资政,这是新加坡的传统,此前李显龙的父亲辞去总理职务后也被授予了同样的职位。

 

 ▲ 宣誓就职后,黄循财(右)接替李显龙(左)成为新加坡第四任总理。

 

现在来看,黄循财执政时代的新加坡经济将是富有机遇的。归功于新加坡的“安全枢纽”声誉和其低税率,这个弹丸国家一直具备与美国和欧洲发达经济体提供的巨额行业补贴进行竞争的实力,未来新加坡“安全、中立的亚洲商业避风港”的声誉有望保持下去。全球许多商业巨头都对新加坡提出积极评价。全球战略咨询公司FutureMap的创始人兼执行合伙人 Parag Khanna表示,“资金正在大量涌入这个国家。”德国西门子集团首席执行官罗兰·布施 (Roland Busch)此前也表示,该公司选择新加坡而不是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等劳动力和房地产成本更低的地方来建造新的科技工厂,是考虑到该国与全球联系紧密,是一座“稳定的灯塔”。外界普遍看好,未来年轻化的黄循财政府带着与时俱进的新鲜目光发展经济。

 

“演唱会经济”是新加坡未来发展走向年轻化的一大力证。黄循财本人是一个热爱音乐的吉他手,他多次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自己弹吉他的视频,也常常在许多活动上演奏。未来黄循财执政时代,新加坡政府可能将出台相关的鼓励政策,致力于将新加坡打造为东南亚的演唱会举办圣地。由于长期受西方国家文化熏陶并与其保持友好关系的新加坡,成为许多欧美及日韩明星在东南亚乃至亚洲的必经之地,并因此吸引区域内的大量外国观众来到新加坡,带动经济、文化和旅游产业的发展。

 

▲ 据估计,美国歌手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的演唱会为新加坡经济贡献了近4亿美元。

 

尽管新加坡作为全球经济枢纽蓬勃发展,但国内问题却是黄循财面临最大的问题。随着许多周边国家富人的流入,新加坡已经成为亚洲富翁的首选居住地,该国的房价和租金一路飙升。根据城市土地研究所亚太住房中心的数据,新加坡2022年私人住宅的中位价达到120万美元,居亚太地区城市中首位;去年年底,私人住宅的租金甚至超过纽约市。此外,由于新加坡一直以勤劳文化著称,并且随着全球人才竞争压力的上升,其人才择优原则越来越严苛。当地政府控制外国工人和移民,但对于这个正在经历人口老龄化的国家来说,这样的政策并不利于调整人口结构。

 

黄循财在接任之际曾坦言,相比起他过往的经历,人们更在乎他接下来是否能够交出漂亮的成绩单。黄循财在不久前接受《经济学人》采访时表示,“我们一直把自己视为弱者,我们将永远是一个只有通过我们人民的集体意志才能缔造的难以置信的国家。我的任务是尽可能长久地让这个奇迹持续下去。”如何继续为新加坡维持“弱者的奇迹”,全世界都在拭目以待。

 

 

作者简介:

刘晗,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外交学院本科生,研习兴趣为亚洲区域合作、公共外交。

 

2024年5月17日 16:49